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将进酒Bar唐诗的崛起一场小人物的星

文/九公子的浪

贞观七年,夜,太极宫内,烛灯映照下,李世民的脸慢慢浮现潮红。

别误会,他没喝酒,只是在看两首诗——《咏内人昼眠》《美人晨妆》,作者是萧纲,隋朝的宫廷诗人。

“太艳俗了!太变态了!除了朱唇、舞腰、衣领、绣鞋、枕席……诗的内容就没别的可写了么!”

再翻翻其他的宫廷诗集,李世民更是怒不可遏,夜召秘书监虞世南。

“虞爱卿,大唐始建,百废待兴。首先文坛就得改革,齐梁萎靡的艳诗,该整顿啦!”

“陛下所言极是,微臣也感前朝所推宫体诗,皆是浮艳倚靡之调,我们应该文艺复兴!”

当晚,李世民在《帝京篇序》写下了:“庶以尧舜之风,荡秦汉之弊。用咸英之曲,变烂漫之音”的改革方法。

李世民。图片来自网络。

李世民就这样带着他的一众权臣:虞世南、魏徵、颜师古、李百药、上官仪……高举出“雅正诗风”的大旗。

然而,这次以帝王主导、以宰相等高级领导干部为主力的文风改革,无论如何开大会、作讲话、发文件、树典型,还是收效甚微、偃旗息鼓。

别担心,大人物搞不成的事,最后被几个小人物给搞成了。

“伴读”王勃

公元年,沛王府悄悄差人给英王送了一封斗鸡战书——《檄英王鸡》。

此骈文战书句句精妙,引得英王宫内争相抄录传阅,“两雄不堪并立,一啄何敢自妄?”“血战功成,快睹鹰鹯之逐”“雌伏而败类者必杀,定当割以牛刀。”

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,此事很快被唐高宗知道,他勃然大怒,“老子平生……不对,朕平生最恨人斗鸡,他们不知道吗?”

宫人连忙宽慰,“陛下息怒,或许沛王只是受人蛊惑,想必就是兄弟间的玩乐。”

“哼!皇家兄弟间哪能有玩乐,皇家兄弟间哪能随意下战书?先帝当年在玄武门……他们都忘了吗?”此文显然触碰皇家禁忌,“传朕口谕,将此文作者驱出王府,永不再用。”

此刻,《檄英王鸡》的作者王勃还在王府内优哉游哉地喝着专供宫廷的重碧酒,那年他才18岁,时任沛王府“修撰”,实际上就是沛王李贤的伴读书童。

王勃。图片来自网络。

王勃自幼才华过人,两年前科试及第,官从七品。他从连接晋陕峡谷的古道渡口走出,离开慈母严父的教诲,步入帝国中心长安,本以为未来官运亨通,没想到一篇斗鸡文让他的梦全碎了。

也许,这是命运刻意安排。

骚年,宫廷笔杆子不适合你,你要离开长安,游历大江大河,开辟唐诗的新时代。

“入蜀”是王勃文化觉醒的开端,也是唐诗的开辟之旅。

山势险峻的蜀州,沿途他感受到壮丽山川的感召。追随着内心的感受,不禁叹出“嗟乎!山川之感召多矣,余能无情哉?”

王勃至今现存以赋为名的大作共12篇,其中6篇作于游蜀过程中。他全然忘记了多年长安宫廷诗文的教条,直抒胸臆“悲凉千里道,凄断百年身。”

在蜀地,王勃还遇到了一个人,他谈吐不俗,出口成诗,他叫——卢照邻。

“办事员”卢照邻

王勃看到的卢照邻可不是来旅游的,他刚刚从益州新都县尉职位下岗,踟躇于蜀州。

一样的少年经历,一样的坎坷仕途,一样的极致浪漫,一样的热爱蜀州,卢照邻和王勃一见如故。

卢照邻。图片来自网络。

“我要知道蜀州这么美,我早不在长安待着了。”王勃说。

“老弟,这不是我第一次入蜀,十年前我就来过一次。”卢照邻说。

卢照邻没有吹牛。

弱冠之年他进入邓王李元裕府中担任典签。此后十年间,邓王辗转多地任职,在此期间,卢照邻有了他的第一次入蜀经历。

那年,23岁的卢照邻到了司马相如的家乡——琴台,写了一首《相如琴台》,记述所见所感,“闻有雍容地,千年无四邻。园院风烟古,池台松槚春。云疑作赋客,月似听琴人。寂寂啼莺处,空伤游子神。”

看!唐诗的江湖已经翻腾起来,新的创作风格悄然生长。

那年,千里迢迢来蜀州,卢照邻还为邓王的姐夫、驸马都尉、益州长史乔师望的文集作序。

卢照邻这篇《驸马都尉乔君集序》确实好,从周文王、孔子以来的文化兴衰一路讲起,周室衰落,礼崩乐坏,到战国时代,诸侯残杀,天下变成战场,到秦灭六国,废先王之道,代以愚民之政,焚书坑儒,摧残文化……其境界格调自非宫廷诗人所能望背。

蜀地风物,自古奇绝。王勃和卢照邻的诗文创作皆受蜀地影响,当时戎州(今宜宾)即酒乡,时尚的重碧酒即为当今世界名酒五粮液之前身。

王勃和卢照邻相遇的这一年,还有一件大事发生:朝廷要“选秀”,各地英才,皆聚长安。

王勃和卢照邻相视一笑,各自驱马赶赴长安。

此时此刻,在长安,有一个人等着与他们相会,他就是——杨炯。

“文员”杨炯

“宁为百夫长,胜作一书生”,唐朝的历史上,有一个人曾经发出过这样一声巨吼,他想当连长!这个人就是杨炯,此声巨吼如此豪气。

杨炯。图片来自网络。

但杨炯终其一生,都在做文员。10岁即举神童,待制弘文馆。27岁应制举及第,补校书郎。31岁充崇文馆学士,迁太子詹事司直。

可是在他内心深处,却似乎一直涌动着强烈的渴望,很想像班超那样投笔从戎,驰骋沙场,策勋扬名。

尚武轻文的杨炯对唐诗的贡献完全是无心插柳。

豪气满天的杨炯脑子里怎会有齐梁诗的儿女情多、彩丽竞繁。他的诗文慷慨昂扬,一扫绮罗香泽之态,摆脱南朝诗风的羁縻,重拾汉魏风骨。

公元年,王勃、卢照邻、杨炯都在长安铨[quán]选。

当时的他们肯定不知道,还有一个人在来京的古道上,向他们进发。

这个人是——骆宾王。

“囚犯”骆宾王

骆宾王创造了一种专属于中国人的、对于鹅这一生物的条件反射。

看到鹅,能不能立即吟出那句“鹅,鹅,鹅,曲项向天歌”,是检验是否为中国人的标准之一。

骆宾王。图片来自网络。

如此脍炙人口的诗句,是骆宾王7岁所作。

公元年,王勃、卢照邻、杨炯、骆宾王四大才子相聚长安,这是何等盛景!恐怕只有70年后的李白、杜甫、高适同游梁宋的“三星相汇”才能与之媲美。

四人相聚,必定是诗酒唱和、彻夜长谈,惺惺相惜的情愫皆迷醉在这重碧美酒里。

在这四人中,骆宾王最具有传奇色彩,故事也最多:他天生一副侠骨,专喜欢管闲事,打抱不平、杀人报仇、革命、帮痴心女子打负心汉……

骆宾王是不甘心当文学家的,他极想轰轰烈烈地干一番大事业。可他在现实生活中却处处碰壁,辞职、流放、参军、赌博、坐牢……

为了混口饭吃,骆宾王曾委曲求全当了个从八品的小吏—县主管。刚要升迁侍御史,他就被捕下狱。尽管他精力充沛才气过人,关在牢里也只能发出哀吟:

《在狱鸣蝉》

西陆蝉声唱,南冠客思侵,

那堪玄鬓影,来对白头吟;

露重飞难进,风多响易沉,

无人信高洁,谁为表予心。

他从来不甘寂寞,折腾来折腾去终于闹到造反的地步,参加了“叛军”,向女皇武则天宣战。

那篇著名的战斗檄文《讨武曌檄》就是他写的。

据说,武则天读到这篇文章时,虽然气愤,但是生气的点却不在于檄文的内容,而在于“如此英才,竟然没有被网罗到我的手下!”

骆宾王是个愤青、是个囚徒、是个战士,这样的他是没有资格写宫体诗的,于是更多地描绘江山风物、社会人生,诗坛从此不再千人一面。

不知道是历史的哪一个瞬间,王勃、卢照邻、杨炯、骆宾王组合出了道,他们的组合名就叫“初唐四杰”。

他们如此相似,又风格各异。好像刚刚商议完不按套路,就四下里散开,从此唐诗百花齐放,进入旖旎的胜境。

唐初,大人物搞不成的事,最终被这几个小人物无心插柳地搞成了。

当时,他们以为自己身处黑暗之中,毫无光亮。

可在诗歌的长河中,就是他们那几点星星之火,渐渐地,使越来越多的人不自觉聚拢过来,点点星火燎成火海漫天。

执笔:陶野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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